唐代伊始，中国外销瓷大量出口至西印度洋地区。对波斯湾地区的外销瓷主要流布在波斯湾入海口，拉斯海马酋长国朱尔法遗址便是外销瓷较为集中的地区之一。朱尔法古港遗址出土器物除大量西亚釉陶器、本地陶器外，还有数量可观的中国瓷器，这些瓷器印证着中国陶瓷的盛烧与海上丝绸之路的繁华。龙泉青瓷被誉为“瓷海明珠”，以其釉层之丰厚、制作之精细、式样之优美，受到各国人的喜爱，在陶瓷贸易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其不仅作为商品走向世界市场，还促进了各地陶瓷生产技术的交流与学习，东亚、东南亚、西亚等地从造型装饰、胎釉颜色方面仿烧龙泉瓷器，龙泉青瓷对许多地区的制瓷技术产生了举足轻重的影响。
时空对望中的相知相遇
朱尔法遗址出土的中国瓷器涵盖元、明、清三个朝代，按时代特征可分为两大阶段。第一阶段为元晚期至明早期，以龙泉青瓷、景德镇青花瓷为主，其中有明早期龙泉窑官样青瓷以及永乐、宣德时期景德镇御窑青花瓷器残片；第二阶段为明中期到清早期，以景德镇的青花瓷、红绿彩瓷、白瓷等民窑产品占据主流。
朱尔法遗址出土的龙泉青瓷主要是日用器，大多为南宋至明代长期生产的器型，有折沿盘、钵式碗、墩式碗；装饰题材丰富，有双鱼纹、缠枝花纹、莲瓣纹等，装饰工艺有模印、贴花等。
双鱼纹是龙泉窑的典型装饰之一，龙泉青瓷中的双鱼纹样主要流行于南宋末年至元代，在海内外遗址中均有较多出土。双鱼通过贴塑、模印的方式饰于碗、盘、洗等器物内底，双鱼脊背相对、首尾相逐，釉面明澈温润，苍翠如玉，两条游鱼似游弋于绿波中，栩栩如生。在中国文化中，双鱼内涵丰富，代表孝行、友情等，亦有“如鱼得水”之寓意。而当时西方世界流行的拜占庭艺术中双鱼纹也十分常见。龙泉窑双鱼纹样自然灵动，承载着中国的传统文化走向世界，不同民族又在自己的文化语境下对纹样内涵进行了重新解读，使中西方文化交融、共鸣。
梅瓶是中国传统陶瓷器皿中具有浓郁民族文化特色的一种器物，在国内诸窑口均有生产，海外遗址中也有少量梅瓶出土。展览曾展出的故宫博物院藏梅瓶造型端庄秀雅，釉质莹润，釉色青绿透彻，纹饰线条生动自然，给人以清新雅致之美感，腹部刻折枝夹竹桃花纹，下绘缠枝花纹。此梅瓶造型与明代早期景德镇御器厂烧制的青花梅瓶、白釉梅瓶的造型相似，系属“定夺样制”的御窑瓷器，此类刻花梅瓶在大窑枫洞岩窑址确有出土。考古部门在朱尔法遗址中采集到一件与标本上的暗折枝桃纹完全相同的梅瓶残片。瓷器乘风破浪越过海洋，见证了郑和下西洋到访拉斯海马地区中外文明交融、碰撞的历史。
通过展品对比，可窥见昔日海上丝绸之路的繁华。朱尔法遗址繁荣时期，龙泉窑青瓷占总出土外来陶瓷标本的15%以上，涵盖民窑产品和官用器物，印证了龙泉窑在海外巨大的影响力。遗址出土的明代官样瓷器则是拉斯海马地区在历史上具有重要政治地位的例证。龙泉青瓷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符号的代表走向全球，促进了中外文化交流，对世界文明产生了深远影响。
时空对望中的文明互鉴
宋元是我国对外贸易大发展时期，瓷器作为大宗商品源源不断输往世界各地。龙泉窑于南宋中晚期至元代进入鼎盛时期，产品不仅畅销国内，还在海外市场广受欢迎。纵观16世纪以前的西印度洋地区中国陶瓷贸易，贸易范围最广、所占比重最大、最具影响力的外销瓷便是龙泉青瓷。明初宫廷于龙泉设立官窑制瓷，在全面实行海禁政策背景下，龙泉青瓷仍通过郑和下西洋而被赏赉、交换或贸易到了拉斯海马及其他地区。龙泉青瓷之所以能在宋朝至明朝数百年畅销全球，有其内因及外部条件。
首先，龙泉窑地区有优质的制瓷原料，窑工制瓷技术精湛，生产的瓷器釉质滋润，造型端巧大方，风格独特。龙泉窑釉面莹润，粉青、梅子青冠绝一时，元代龙泉窑品类丰富，装饰手法多样，有刻、划、印、镂、贴、堆等，还有专门为海外市场生产的产品。由于龙泉青瓷兼具美学及实用价值，获得了国内外广大消费者的喜爱，为产品大量外销赢得了市场。
其次，龙泉是瓯江的发源地之一，瓯江经宋元祐年间的疏浚工程后，水运条件大为改善，青瓷能沿瓯江顺流而下到达温州、明州等重要通商口岸。宋元期间朝廷为了增加财政收入，鼓励发展对外贸易。市场的扩大刺激了龙泉窑业规模的扩张，瓯江两岸窑址林立，窑火通明，龙泉及瓯江两岸成为宋元全国制瓷中心，成为海上丝绸之路内陆地区主要起始地和财富的发祥地、输出地。
此外，在中国瓷器影响下，世界各国制瓷工业从仿制到创新，均有了极大进步，中国瓷器真正成了联通古代中国与沿线各国人民的文化使者，帮助他们打开财富大门的金钥匙。伴随龙泉窑产品在海上丝绸之路的热销，世界各地对龙泉窑的模仿与创新于宋元至明中期达到高潮，人们对龙泉青瓷欣赏、钟爱与仿制的背后，蕴藏的是对龙泉青瓷及所代表的瓷器文化的认同。
拉斯海马酋长国地处东西商贸往来道路的重要节点，各国商人云集，四方货物汇集于此，在商品贸易的同时，不同民族、地域之间也进行着文化交流、融合。海上丝绸之路贸易的盛况，至今仍透过小小的瓷片在不停地回响。碧海遗珍，见证着千年“海上丝绸之路”的梦想和荣光，龙泉青瓷伴随宋元时期的外贸活动及郑和下西洋的壮举走向世界，在输出瓷器产品的同时，也将中国传统文化及陶瓷生产技术带往其他国度，在数百年的经济、文化交流中逐渐形成了“天下龙泉、龙泉天下”的大观。
（刘莹系龙泉青瓷博物馆馆长，聂花菲系龙泉青瓷博物馆助理馆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