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步臻的大写意山水画作品,通过数十载的探索实践,带着“传统的血脉”跨进了当代中国画艺术的前沿。
近期,笔者到海上看望步臻先生,就当代艺术话题,就他的当代中国山水画艺术实践等进行了深入的交谈。特整理成文,与大家一起欣赏品鉴。
罗步臻作品欣赏
笔者:现在艺术界很多人都在讲“当代艺术”,你怎么理解“当代艺术”?
步臻先生:“当代”实际上是个时间概念。简单的说,在当今这个时代创新出来的艺术形式,传统艺术注入了时代精神并具有时代特征,都应该是当代的东西。“当代艺术”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油版雕”,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国画。所以,“当代艺术”包括许多艺术形式。比如说“装置艺术”、“多媒体艺术”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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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近些年,“当代艺术”这个概念,被学术界和创作界“炒”出浓浓的“糊味”,有些文字想哪儿说哪,有些实践想咋整就咋整,似乎很乱很闹腾。没有多少人去想,那些“咒语”般难以理解的所谓高深理论是不是胡诌八咧?那些充斥于各种艺术空间花里胡哨面目模糊的东西是否可以算做艺术作品?你怎么看待这样的现象?
步臻先生:这个现象是存在的。艺术界好像从来也没有安静过。不管在哪个时期,不同的声音总会有的,“标新立异”的人也不少。从辩证的角度看,没有这样的现象才不正常,至少说明目前的创作环境宽松自由。社会生活对于艺术创作是有着很大影响的。政治、思想、经济和科技,都对艺术的思考与创作产生影响。从“当代艺术”的状态看,还是比较丰富和活跃,至于一些非规律性的东西,低劣庸俗的东西,不加消化的“拿来主义”等等,我觉得,既走不高也走不远。所以,不必为纷繁的现象所困惑,要历史的看才行才准确。石涛说过“笔墨当随时代”。我理解,“当随时代”不是违心的趋势附和,也不是无谓的追波逐浪,而是对时代予以思考和关照。艺术家可以去表现“火热的生活”,也可以尽情抒发个人的情怀,对人对社会对自然的那份爱那份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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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许多人好像在强调“人人都是艺术家”,你怎么看?
步臻先生:这句话应该是德国艺术家博伊斯说的。我理解,他的意思是艺术不仅仅属于艺术家,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思考和想象。他强调艺术创作应当自由,认为自由就是创作。理解“人人都是艺术家”这个观点,我想,应该把“高雅艺术”和“大众艺术”,或者说“纯艺术”和“泛艺术”分开来看会更清楚一些。比如原生态艺术时期,人人都是真实生活场景的记录者,可以说“人人都是艺术家”,但后来有了专门从事艺术创作的人,许多人不再照搬生活,而是创作出“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艺术作品,这就逐步形成了艺术类别和层级上的差异。“人人都是艺术家”从对于作品的思考与认知的角度好也能给与一定的解释。比如,我现在创作的写意山水画,有人不太看得懂,就问我想要表达什么?我说,表达自己的情绪情感。当然,你觉得是什么它就是什么,你觉得有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读作品的人对于艺术家作品的不同理解和认知,可以算作是“二度创作”,那么,从这个角度说,“人人都是艺术家”似乎也可以成立,尽管读者并没有对作品进行任何物理性的和实质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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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你怎么看待现在的艺术市场?现在许多人都在批判艺术市场的“混乱”,比如说滥竽充数,弄虚作假,为了钱什么花招都想得出来,都使得出来。
步臻先生:这个主要是艺术市场应有的秩序不完善,而许多人遵守的又不够。就是大家常说的“游戏规则”吧。你知道,我们的许多商品质量问题,甚至吃的食品质量问题也不少,你想,艺术品的质量又怎么能保证呢?规则不完善,不健康的东西就会钻空子。实际上,最根本的原因,是人的素质问题。作为艺术家,绝不可以为获取名利而放弃做人标准,要坚守艺术道德底线,坚守艺术家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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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我知道你对中国画的传承与创新探索了几十年,能谈谈自己的体会和经验总结吗?
步臻先生:从传统继承的角度说,其实是一种自觉和责任,我可不是讲什么大道理。你是中国人,你学中国画,你当然首先要面临的问题就是临摹学习传统,其次你在掌握了传统的精髓之后,比如笔墨驾驭、构造布局、技法运用等方面,那就必须要思考如何突破,要突破就要确立突破的方向,然后反复探索尝试,直至达到目标。这个过程非常艰难痛苦,需要意志力,需要思辨力,需要勇气。如果只凭着小聪明动点小脑筋是不行的,庸俗的思维模式也是不行的,激进狂妄的表达方式也是不行的。我在探索大写意山水的过程中有过多次的反复,最终达到一个我想要的标准。这个标准是什么?首先它是中国的,必须保留明确的中国画元素,无论你借鉴和融入多少外来元素;其次它是当代的,它必须透示着时代的气息,符合当代人审美要求和意趣;第三,它是属于自己的,作品的风格特征与个性既不可以与传统相近也不可以与其他“当代山水”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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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你这个“大写意”风格是怎么确立的,为什么不是其他的风格?
步臻先生:这又讲到了社会影响艺术。在我看来,社会的快速发展就是“写意式”的。一个快节奏的时代,谁还需要慢节奏的艺术呢?但是,这有个重要问题必须强调,那就是“快节奏”“大写意”绝不是粗制乱造,不是不要绘画技巧,不是不讲画理,不是随心所欲。写意不是现在才有的,更不是我发明的。中国画的创新从宋代就开始了,之后一代代画家不断创新,逐步从写实走向写意,留下了每一个时代的印记。当然,我比较喜欢的是石涛、八大和徐渭的东西,在我认为,至少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就是祛除了繁琐的构造,缩小了“大体量”的画面。当然,我的写意山水除了笔墨简单外,在构图与布局上,在“似像非像”之间做了很大的改变。这个大胆的变化既吸收了西方的一些元素,更依赖于当代人的审美情趣,所以,有着清晰强烈的当代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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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我从文学的或者说美学的角度来感受你的作品,觉得有点儿朦胧诗和哲理散文的味道。你自己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觉?
步臻先生:你能读出这样的味道,我很高兴。简单却能表达丰富的思想感情,能够给人美的享受,这正是我追求的效果。绘画艺术是什么,作用和意义是什么?这个问题要弄清楚。我觉得就一个原则,作品必须符合当代人的审美要求。你的喜怒哀乐,你的爱与憎,你对生命与自然的体验感悟,你对生活真伪的辨识等等,都能够舒畅的表达于笔端,那都是美的东西。中国画实际上是表现主义的东西,有着很强的主观性,艺术家不懂得把自己的感情融入到作品之中,我想这样的作品不会有很高的审美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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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如果从传统山水画的角度看,你的作品似乎缺少一点磅礴的气势。这样说你觉得有道理吗?
步臻先生:前面说到,传统山水画的确是讲究大空间大体量的,因为写实的或者比较写实的东西更倾向于自然的态势。但是现代艺术、当代艺术不是写实艺术。而且体量大空间大不一定就有磅礴气势,磅礴气势应该由更多的想象空间来实现。“窥一斑知全豹”“一叶知秋”都说明了这层意思。写实山水希望把现实搬到纸上,抽象山水希望把想象传达给读者。这样看,你就会知道气势磅礴与简单复杂没有关系,与体量大小和空间大小都没有关系。人的审美要求是不断变化的,也是在不断提高的。过去更多人欣赏作品是看你画的像不像,现在是更多人愿意接受“似像非像”,这实际上是文化上的进步,是艺术审美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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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我觉得,你目前的大写意山水已经非常的简洁,艺术风格也相当成熟,并且具有强烈的当代意识。可是你说还要变,那么,还希望怎么变化?
步臻先生:创新这个东西的确是没有止境的,不是嘴巴说说。你不变就意味着停滞不前,那也就这个样子了。齐白石先生、黄宾虹先生当年也都是到了晚年还在变。从某种角度说,艺术家的一生实际上就是求变的一生。我想,再改变一点是应该可以的。比如说,现在的落款和印章就基本上是传统的样子,似乎与画面不是十分融合,总觉得就差那么一点点。我相信应该能够找到一种更好的表达方式。现在的风格的确是比较成熟的,但我觉得还可以再简单一些。我希望,欣赏者不仅能够与我产生某些共鸣,更可以给他们留有丰富的想象空间,他们可以品头论足,可以轻松地把玩。就是前面说过的“二度创作”,欣赏者的满足感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许多当代艺术都可以与读者互动,为什么中国画不能这样做呢?这是我对于中国画的当代性的理解,也是我希望再变一变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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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有人说,罗步臻是当今“海派”山水画的杰出代表;有人说,罗步臻是当代中国大写意山水画的翘楚;有人说,罗步臻是中国画坛“最后的文人画家”等等。你本人对这些评价怎么看待?
步臻先生:还是留给后人去评价吧。我说过了,艺术家的地位和他的作品价值当代人是说不清楚的,需要下一代人或者下下一代人去评价才会更准确一些。时间放的越长越准确。比如说,梵高和塞尚,毕加索和马蒂斯,不是当时就被人们广泛认可的,比如说石涛、八大、徐渭,比如说齐白石、黄宾虹,也不是当时就被广泛认可的。我觉得,任何艺术家在他的时代里都不要妄下定论为好,一个正在进行时的东西怎么能妄下结论呢?没有什么意义。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不是活着的时候名气多么响亮,作品多么值钱。艺术家的地位和价值是历史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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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臻先生没有激烈的言辞,有的是从容淡定、客观和谦逊,但我觉得,所谈观点和他的创作实践,相信,将会引起当代艺术圈许多人的思考。
罗步臻
罗步臻简介:
1943年生于上海,祖籍上虞,字兆真,号逸翁、轶翁,是海上名家应野平入室弟子。在五十余年的从艺生涯中,他孜孜不倦地探索传统与现代结合之路,终于在中国水墨山水画上形成了自己特有的艺术风格。罗先生曾在国内外共举办过30余次个人画展,其中3件作品为中国美术馆收藏。
罗步臻醉心于传统笔墨,远涉黄公望、石涛、八大,近法张大千、林风眠、陆俨少,而对黄宾虹的画理、画风钻研尤深。近年以来,罗步臻把自己的探索限定在保留某些具象因素、接近抽象的边缘地带,仍把自己的作品视为山水画。这是极智慧的选择。这个似乎狭小的边缘地带,最适宜于中西艺术的结合,也最易于把传统艺术推向极致。
罗步臻创立的狂草式山水大写意画法,酣畅飞动,灵变无常,更趋向于对山水景物意念的表达和中国水墨的悟性把握,点、划、泼、洒之瞬间,成为传达对景物意境的个性解读,纯粹是一种包容理性却又凌驾于形神之间的感性叙述。看似空灵、苍茫、飘渺、幽深的画面,皆源于造化自然的感召,摆脱了对场景的刻意描摹,醉心于笔墨抒发内心对生活、生命、自然的悟道。其笔墨以一种不经意的状态,于抽象与意向之间,演绎了一出大写意水墨大戏,这种融现代意念又不失中国笔墨精髓的表现手法,所展现的正是东方表现主义的大气凛然和精神之美。
(文/雨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