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评《新中国主题性人物画研究》
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社会时代的发展和文化艺术的繁荣，主题性美术创作成为中国美术领域在创作生态和学术研究层面的显学。数次国家级美术创作工程的推出，以及围绕主题性美术创作的学术研讨活动，都有力推动了主题性美术创作的时代进程和本体发展。在这一研究领域中，美术理论学者于洋即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研究者和思考者，作为中央美院教授、国家主题性美术创作研究中心副主任，他将中国近现代美术史研究、中国画学研究与主题性美术创作研究的内容与方法相结合，在其新著《新中国主题性人物画研究》中，展现了对于相关问题的探索深度与建构意识。
“主题性绘画”作为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的一个约定俗成的称谓，涵盖了20世纪以来所有表现民族国家的历史与社会现实题材的绘画创作现象。本书关注中国传统绘画在20世纪的时代转换与现代性转型，聚焦传统与时代、中国与西方两对文化范畴的交融与博弈。作为中国美术现代性发展过程中的核心问题，这一命题本身显现了中国美术现代性转换中的融受性、特殊性与变异性。围绕这些基本问题， 《新中国主题性人物画研究》一书展开了多层面、多向度的思索与探研。
本书集中展现了作者对于现当代主题性美术创作研究的问题意识，并由此提出了一系列敏锐而深入的学术追问，如：当下主题性美术创作果真只能囿于旧范，遁入冷宫，没办法趟出新路了吗？中西美术史上那些表现历史事件、社会现实、时代英雄的主题性绘画创作主导艺坛的日子真的一去不返了吗？当下美术界对于主题性绘画创作又有哪些新的认知？这些问题对于当代中国画坛乃至中国美术界都是亟须认真思考、攻克的课题。
本书对于主题性美术相关概念及其范畴关系的“元理论”的研究，具有一定的建构性与创新性价值。作者从学界既往对于“主题新创作”的认识仍简单而含混地停留于“主旋律”“历史画”“重大题材”等范畴的现状谈起，提出“我们今天对于主题性创作的思考，不仅需关注表现手法和创作细节，反思与建构也应从其概念本身开始，从而更准确、全面地理解‘主题性创作’的范畴、方法与外延的可能性” 。由此，作者从近些年来美术界对于“主题性创作”的相关概念，诸如重大历史题材、历史画、重大现实题材、主旋律题材、情节性绘画、叙事性绘画、文学性绘画等，提出了“主题性”这一语词范畴本身涵义的复杂性、涵盖性与跨界性。对于主题性美术创作的学理研究，须从廓清与梳理概念开始，本书在这一问题上为国内相关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本书试图通过新中国以来主题性人物画创作的文脉梳理和案例分析，总结出主题性美术研究的方法论，以适应中国本土主题性绘画创作的艺术规律与发展路向。在作者看来，对于中国主题性绘画的研究，从方法论层面大致可遵循几种基本方法与研究理路：如依据相关文献与图像资料，用历史学、社会学、政治学、心理学的方法研究；依据作品图像，运用图像学的“图像叙事”“图像证史”的方法，阐释中国主题性绘画题材内容的社会史料价值；借用中国传统画论、近现代画论思想，对主题性绘画图像加以文本描述和阐析；从图像本体的角度，切实对作品进行媒介材料、技法风格层面的比较研究，等等。
本书特别注重从画史规律与理论思辨研究相结合的角度，发掘中国画发展文脉、画法特性，与主题性人物画创作的关联。如书中对于主题性人物画在中国画史上的历史渊源的梳理；对于绘画的文学性与历史性，即图像叙事的传统与图像证史的观念的比照研究；从“出世”与“入世”的传统文人画家主体选择，分析中国传统绘画史中主题性绘画相对缺乏的原因等。再如书中对于主题叙事与艺术表现、“艺术真实”与“历史真实”关系的分析等，都显现了作者独特的学院视角和史学意识。
本书的思考视角和写作逻辑贴近艺术创作本体，使得此项研究对于当下美术创作而言更具经世致用的现实价值。这一点具体表现在，本书以宏观时代背景下新中国主题性人物画文脉的梳理为线索，通过对于六组具有代表性的现代中国人物画作品的个案分析，将主题性人物画分为叙事型人物画、肖像型人物画与场景型人物画三种类型，并以具体代表性作品为案例进行深入、细致的画理画法解读分析，对于新中国70余年来的新中国人物画进行了图像的读解与意义的探研。
本书还将影视与美术进行了比较性的专题研究。如在作者看来，无论是电影还是美术，与其将主题性艺术创作看作是“带着镣铐舞蹈” ，不如说正是母题的限定和价值范式的作用，可以帮助作者审视、矫正创作主体的绝对自由所可能带来虚无和偏激，从而以艺术家个体的思想血液接通时代的脉动，以使一件艺术创作超越其本身，而获得意义的升华。这种类比研究的角度，也展现了作者广阔的视野和学术想象力。
于洋的《新中国主题性人物画研究》以新中国人物画的发展历程为经，以主题性创作的艺术规律作纬，在纵横交织的内容结构中，显现出难得的问题意识与历史视野，既有对于经典作品深入浅出的读解分析，亦能在宏观视角下思考绘画对于国家形象的塑造等文化命题，不失为近年来一部具有学术价值与现实意义的理论佳作。
（作者系中国美协美术理论委员会主任、 《美术》杂志社社长兼主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