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巴第学派（意大利） 圣母、圣子和圣约翰 72×62cm 布面油画 18世纪
从某个角度来说，此次文艺复兴大展是两个家族与两种风格的对话。提到文艺复兴，人们马上就会想到赫赫有名的美第奇家族。而此次展览所展示的，却是另一个大家可能较为陌生的古老家族——贝利尼家族的收藏。这个家族的历史同样可以追溯至文艺复兴，其祖先是当时威尼斯画派的著名画家乔凡尼·贝利尼。贝利尼家族在15世纪晚期就已经以绘画而闻名，乔凡尼的父亲和哥哥都是画家，而他的姐夫是佛罗伦萨画派的著名画家安德烈·曼泰尼亚。尤其是乔凡尼的哥哥真蒂莱·贝利尼，在当时的名望甚至还要超过乔凡尼。大家如果到威尼斯学院美术馆去参观，可以看到真蒂莱的一件名作《耶稣十字架碎片在圣马可广场上的游行》。这是一幅宽逾7米，高逾3米的巨幅油画，画面中生动详尽地展现了圣马可广场和圣马可大教堂在15世纪末期的风貌，以及当时威尼斯的风土人情，其巨大的画面规模在那个时代极为罕见。乔凡尼·贝利尼后来成为威尼斯画派的领军人物，他那敏感而丰富的敷色风格对威尼斯画派的革新与成熟起到了决定性的影响。在乔凡尼的标志性作品，如圣扎卡西亚小教堂的祭坛画《圣母和圣徒》中，我们可以看到华丽鲜艳的色彩，丰富微妙的阴影。画中的人物和建筑都仿佛笼罩在透明的空气和光的氛围之中，物象从阴影中浮现出来，色彩闪烁其间，阴影成为画面构图中的重要因素，光和色成为画面的主角。威尼斯独特的地理环境气候也是塑造威尼斯画派风格的重要因素，作为举世闻名的水城，多变的大海和湿润的空气让威尼斯人对光影和色彩尤为敏感。在海水蒸腾，海天一色的映衬下，物体的轮廓线变得不再那么清晰，而是融化于背景与环境之中。在这样的视觉经验环境下，威尼斯人同时又掌握了当时最先进的油画材料和媒介。油画颜料的覆盖性和透明性，能够让画家以各种笔触自由挥洒，以丰富鲜艳的色彩塑造出具有触感的绘画物质表面，达到湿壁画完全无法比拟的效果。当时一位名叫阿雷蒂诺的文人曾经在写给乔凡尼的弟子、伟大的画家提香的信中写到威尼斯日落时的壮丽景象，对威尼斯的风景及其与油画色彩和激发之间的关系做出了精彩的描绘，他写到：
“近处的像太阳之火的火焰在燃烧，而远处的却有着半熔化的铅式的暗红色。哦，自然的画笔要多么巧妙地一挥，才能使空气看起来有透视感。它熟练地把空气从宫宅上撤开，就像提香你在你的风景画中把它挪后一样。”
当然，我们很难说清，究竟是威尼斯的自然景色激发出了提香的油画技巧，还是人们在欣赏了提香的画作之后，对眼前所见产生了一种“如画的”反应。但无论如何，乔凡尼的这一风格经其弟子乔尔乔内和提香而发扬光大，威尼斯画派从而成为在文艺复兴时期足以与佛罗伦萨画派形成并峙之势的意大利两大画派之一，以至于在当时产生了一场著名的关于风格孰优孰劣的争论。一方是主张disegno（素描）的佛罗伦萨画派，另一方是主张colorire（敷色）的威尼斯画派。前者注重以线条造型，把对人物形象的勾画作为对艺术家技艺的最高检验；后者则强调以光影及明暗造型，画家在画布上直接涂抹，形成某种颇具自发性和表现型的艺术风格。威尼斯画派对欧洲油画语言的成熟和走向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从委拉斯贵兹到德拉克洛瓦，一直到印象派的众多名家，无不从提香等人的画作中汲取营养。
此次展览中有一幅巴洛克时期的大师彼得·保罗·鲁本斯的《丘比特与普塞克》，观众可以从这幅画作中体会到威尼斯画派的持久影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贝利尼家族在欧洲艺术史上的重要性，并不比佛罗伦萨画派的主要赞助者，显赫的美第奇家族逊色多少。不过贝利尼家族的收藏并未受到以上所说的风格之争的影响，在此次展览的展品中，就有不少地道的佛罗伦萨画派的作品。而且难能可贵的是，这个家族的血脉跨越了6个多世纪的历史长河而延续至今。贝利尼博物馆的现任馆长路易吉·贝利尼是贝利尼家族的第21代传人，此次展览所展出的艺术品有很多平时就布置在他的家庭住宅之中，是这个家族的一代代成员耳濡目染的生活环境中的一部分。无怪乎中方策展人在参观其住宅时被这种骨子里的贵族品味和环境熏染所打动，因而积极促成了此次展览在中国的举办。因此，为了在最大程度上让中国观众领略到原汁原味的威尼斯式的文艺复兴趣味，策展方和布展方在还原这些艺术品的展示方式等方面下了很多功夫，而且展品不仅包括绘画、雕塑等较为常见的艺术形式，还包括了珠宝、家具、室内陈设、生活用具等各种类型，其目的就是为了全方位地展现贝利尼家族的生活原景，以及贵族最为重视的关于品位的修养。
许玮（中国美术学院艺术人文学院博士）
